朋友黃先生一家四口移民加拿大多年后,回到香港。黃先生的一對子女的中學時期在加拿大接受教育,順理成章在當?shù)厣x大學。做父親的,考察政經及社會現(xiàn)況及趨勢、細閱人力資源報告,為子女仔細策劃大學修讀的科目,望為他們鋪出青云路。長女修讀金融財務,畢業(yè)后隨父母回港,已成為財務會計師,入息可觀。幼子在理、化、生物等科目,取得優(yōu)異成績,順利在加拿大入讀醫(yī)學院。黃先生對子女未來充滿信心,深感從此可以了無憂慮。然而,這卻是噩夢開始……
黃先生發(fā)覺“被規(guī)劃”做會計師的女兒對父母毫不關懷、尊敬,即使父母關心的問候,只換來不友善的回應。彼此沒有話題,缺乏溝通,父母對女兒日常工作毫不知情。為了解開女兒心結,黃先生邀請我在周末與他夫婦和女兒飲茶,希望能藉機會詳談,找出原因,冰釋誤會。終于,女兒抒發(fā)出她對父母多年積怨:她童年時,每天被迫學習各種她毫無興趣的技藝,占用了全部課余時間,剝奪童年應有的歡樂。最令她反感是在大學選擇專業(yè)時,她希望主修哲學或文學,卻遭到父母強烈反對,原因是只有修讀金融財務,才能為她帶來高薪厚職。經多次爭拗,她還是屈服在父母強權下,選擇了財金,放棄了文哲。這令她對父母大大不滿。她更坦言,現(xiàn)在身為會計師,每天對著煩悶的圖表和數(shù)字,十分厭煩。她認定這是父母親手造成的苦果。面對女兒的控訴,父母初時還作出辯駁,之后漸漸軟化,希望得到女兒的諒解。最后女兒仍堅決表示,他日若有機會離開財金界,從事文哲相關工作,她才會改變對父母的態(tài)度。
黃家的噩夢,并不止于此。暑假過后,兒子在加拿大升讀醫(yī)科二年級。父親早把學費匯出,不料開學不久卻收到學校來信,催繳學費。黃先生立即打電話給兒子,兒子確認收到匯款,卻沒有交學費。他更告訴父親,剛辦妥了退學手續(xù),并將在日內回港。父親再三追問,兒子只堅持他不會繼續(xù)讀醫(yī),絕不會當醫(yī)生。父親無言以對,回想女兒畢業(yè)回港后對父母的態(tài)度,不敢多說。其實黃先生夫婦心里明白,兒子的興趣在海洋科學而非醫(yī)學。經過商量后,黃先生夫婦同意兒子停學一年。兒子決定往中國貧困地區(qū)當義工,體驗生活的沖擊。自此,他夫婦倆將自主權交回兒子手上。
黃先生為兒女前途悉心安排的心血,可說付諸東流。他倆深嘆上了人生重要的一課:以前為子女所做的,不只是浪費金錢和時間、惡化家庭關系,更毀了孩子的理想。
愈來愈多父母,為子女決定一切,子女完全沒有自主權。因此,子女對學業(yè),只感麻木,即使有成,只算是父母催谷的成果,不是自己所想所求。長大后,對父母不識感恩,甚至反目成仇。不少朋友,對我三名子女完成牛津大學的學業(yè),仍能與父母愉快相處感到不解。他們的親友也不乏有子女畢業(yè)於世界知名大學,卻很少看到子女在成長后,仍和父母融洽相處。我總喜歡以幼女小鳳入讀牛津大學前,我對她說的一段話作為回應:小鳳知道她被牛津取錄后,竟十分苦惱,因她已感到就讀牛津的壓力。原來,她中學時,曾探訪當時在牛津就讀的大哥,發(fā)覺他的同學全是“讀書機器”,整天除了吃飯、睡覺、如廁外,只是讀書溫習。她不愿意過這樣的「“非人生活”,但來自親戚和朋友的壓力,卻令她無所適從。我當時對她說:“入讀牛津與否,全是你自己的決定。這決定可能影響你未來的一生,所以父母也不能為你作主。大哥和二哥都是自主決定他們選讀的大學和科目,你是我們的女兒,我們絕對相信你會作明智的抉擇,自主權全在你手中。”這段話,既把最大的自主權交給她,亦提高了她的自信,消除她的疑慮。她知道,二哥在牛津以本科考第一名畢業(yè),她應付繁重的學業(yè),相信也不會有多大的困難。原有的壓力消失了,她接受挑戰(zhàn),欣然接受牛津的取錄,選擇主修數(shù)學。一切悲喜辛勞或成敗榮耀,全掌握在她自己手中,與人無尤。老實說,要留學英國,要入讀牛津,全是他們的決定,我有提供意見和分析,但從不為他們作決定。我認為兒女的前途,須由他們自己作主。為人父母者,應該把決定未來的自主權還給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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