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在日本浴池的泡澡雜記

我愛泡澡。在國內(nèi)的時候，就常常喜歡到澡堂子里蒸一蒸、泡一泡，解消一天的疲勞。雖然家里有太陽能的熱水器，洗澡很方便，但我總感覺“洗澡”和“泡澡”是兩種概念、兩種感覺。當(dāng)把赤裸的身體完全侵入池中的時候，才能體驗到身心疲憊的解消和壓力的施放。特別是在東北寒冷的冬季，除掉身上笨重的厚棉襖和棉褲，躍入蒸氣四溢的熱水池，那才叫“痛快”。一種回歸自然，解脫束縛的感覺也會尤然而生。

來到日本后，工作、學(xué)習(xí)、打工每天都忙得團團轉(zhuǎn)，雖說自宅里也有一個小小的浴室，可那真是狹小得可憐，既使曲身曲腿地坐在浴缸里，放滿水才發(fā)現(xiàn)雙膝還裸露了一大截。泡個熱水澡甚是尷尬難受，“雞肋”的味道甚濃。因此，平常的時候還是索性簡簡單單地沖個淋浴，泡澡也逐漸地被淋浴所代替。

大約在N年前，在好友馬桑的引薦下，領(lǐng)我泡了一回大眾浴池。澡堂子在千種區(qū)的一條巷子里，雖離我的住處不遠也不近，可要是無人引領(lǐng)還真難找到。浴池寬敞整潔明亮，24小時營業(yè)，全年無休，里面蒸的、泡的一應(yīng)俱全。更讓我吃驚的是票價只有500日元，真是又便宜又方便。自從那次痛痛快快地泡過之后，我就上了癮，一有時間就騎著自行車去蒸一蒸、泡一泡，解解乏。對馬桑的感激之情也如那滾燙的洗澡水，溫暖至極。

日本的澡堂子和國內(nèi)的澡堂子比起來有許多不同的地方。一進門就是存放雨傘的傘架。換了鞋再往里走，就會看到一排排的自動販賣機。買票、買毛巾、洗浴液、買飲料都在自動販賣機上投幣完成。存鞋、存衣服也需要自備100元的硬幣。大廳的柜臺里只有一位面帶微笑鞠躬收票的店員。

上了二樓就是整齊的更衣室了。與國內(nèi)不同的是，這里完全沒有服務(wù)人員了?？繅μ幵O(shè)有大大小小的各種自動設(shè)備。如果要使用電吹風(fēng)吹干頭發(fā)，也要自己投幣。驚訝的是更衣室的上方裝有防盜的攝像頭，并有許多警示性和提示性的標(biāo)語和圖片。浴客們大多都自覺地用毛巾遮住私處。蒸氣間和桑那間都有電視機，其他的設(shè)施也很方便整潔。不過浴客中年輕人和兒童比較少見，大多數(shù)是上了年紀(jì)的日本老人。

日本浴池里除了上述的簡單描述，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隱私問題”。在我旅日多年的印象中，日本人對隱私是非常重視的，可浴池里卻是個例外。泡澡的時候總是有提心吊膽的感覺，因為不知何時，就會有一位陌生的女人突然闖入，目中無人似地收拾一下衛(wèi)生，清理一下地面。甚至有時還會和常客開幾句玩笑。當(dāng)事人雙方完全沒有一點羞澀的感覺，自然地令我們外國人目瞪口呆和無法理解。所以每次去泡澡，我都會隨時警惕“日本大嬸”的免費欣賞。適時地遮住自己的“男根”，直到“日本大嬸”離去，我才敢自由活動。

其實來日以前，也讀過一些日本民俗的介紹文章，知道日本還有男女混浴的傳統(tǒng)。可讓我身臨其境地裸身站在一個陌生女人的面前，我還是感到渾身的不自在，也沒有這樣的勇氣和膽量。泡了無數(shù)次，我也無法適應(yīng)這樣的生活習(xí)慣，不過，我還是欽佩日本男人的自控能力。記得有一次，一位帥哥要用電吹風(fēng)，投幣后電吹風(fēng)也沒有起動，他懷疑可能是機器出現(xiàn)了小問題，就拿起了桌子上的內(nèi)線電話說明了情況。不一會兒，一妙齡女郎竄進男浴室，對著一絲不掛的帥哥詳細地講解了投幣式電吹風(fēng)的使用方法，直到帥哥滿意地吹干頭發(fā)才閃身離去。她這一來一去足有5分鐘。浴室里只有我裹著浴巾傻傻地站在一旁，其他的浴客都見怪不怪地各忙各地，沒有人因為這一幕的出現(xiàn)而暫停手中的洗澡動作。這真是：

男女有別惜古理；

列島浴法悖常論；

燙蒸泡搓習(xí)慣事；

獨驚入鄉(xiāng)外邦人。

日本浴池除了“女人時常出沒事件”，我還見到過在蒸氣間里當(dāng)眾手淫的、用剃須刀當(dāng)眾剃光陰毛的等等?？傊杏X日本的大眾浴池很奇怪又很自由。大家靜悄悄地施放著自己的情緒和壓力，做著自己喜歡做的私事，享受著泡澡的樂趣，又不相互干擾?？此泼艿膫€體又相互寬容和理解、甚至無視而達到寧靜和諧的氣氛。蒸氣飄渺的浴場、溫燙濕滑的池水、干凈整潔的更衣間、一排排冷冰冰的自動販賣機，多了幾分寧靜和寂寞，卻少了許多熱情與嘈雜。

閉上自己的雙眼，把身體深深地浸泡在溫燙的池水里，耳邊忽然遙聽到國內(nèi)大眾浴池里的嘈雜和歡笑。那里有汗流浹背的搓澡師傅，那里有泡著濃茶、會講笑話的修腳老頭兒，那里還有熟悉的鄰居大叔和一大群叫不上大名的“張三李四”，每一次泡澡更像是一次裸男的“開心聚會”。漫無邊際地聊著，心情舒暢、精神抖擻，更不用遮遮掩掩地擔(dān)心攝像頭和女人的騷擾，那才是純爺們的減壓天堂！

我睜開雙眼，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寧靜的日本浴池只能聽到嘩嘩的水聲，無聲且赤裸的浴客仿佛是一尊尊會活動的雕像。寧靜與嘈雜似乎代表著兩種不同的洗浴文化，讓我無所適從?；蛟S，既已入鄉(xiāng)也只能隨俗了?；蛟S，學(xué)會享受寧靜、適應(yīng)寧靜，會和泡澡一樣快樂舒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