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逾三十的女干部,因遲遲沒有遇見意中人,一直待字閨中,她的情感生活一片空白。然而當她終于遇見了心上人之后,父母卻因對方曾經結過婚,害怕女兒一時沖動毀其一生,兩次把女兒關進精神病院。30幾天無端受辱和非人待遇,令這位感情細膩的女子痛不欲生。思前慮后,她最終拿起法律武器,把親生父母告上了法庭……
2004年8月的一天下午,鄭州金水區(qū)某小區(qū)內,幾個神情嚴肅的中年男人正推推搡搡地把一臉龐清秀的女子架上汽車。其中一位年紀較長些的男人虎著臉對女子說:“你最好乖一點,否則對你不客氣!”
這位長者是女子的父親,他帶領一行人要把女兒送進精神病院。可車上的女子一直在哭喊著懇求:“爸爸,我沒有病,快放我下去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癡情守望,愛情樹終于開出花朵
現(xiàn)年34歲的梁艷萍出生在鄭州市一個干部家庭,父母親在一家科研所任技術人員。梁艷萍大學畢業(yè)被分進鄭州市國稅局工作,她認真、務實的工作作風和扎實的業(yè)務技能很快得到了領導的認可。
梁艷萍已經快26歲了,單位的同事和她的母親忙不迭給她張羅對象??墒菍τ谶@種拉郎配式的見面方式,感情細膩的梁艷萍非常反感。她堅持寧缺勿濫,把生命中的愛情看得無比神圣。但母親卻大為惱火,“你究竟在挑什么呀?給你介紹的對象個個優(yōu)秀。真不知道你腦子里在想什么!”
一晃五六年過去了,梁艷萍的姐姐和弟弟都相繼結了婚,可她仍獨身一人。父母整天在她耳邊念叨,該找對象了。好在這時候單位集資建房,她買了一套二居室的房子,從家里搬出獨居,總算有了一方自己的清凈空間。
有一天,母親到她家里去串門,發(fā)現(xiàn)沙發(fā)上、床頭邊都堆放著佛經和禪經的書,便問她:“你看這些書干什么。”梁艷萍很隨意回答了一句:“這些書很好的,能長見識。”當晚,母親就把白天的事告訴了丈夫:“老頭子,你說說,人家姑娘哪個不喜歡打扮,可我們艷萍整日就是那件灰藍色的外套?,F(xiàn)在又去念什么佛經,是不是她腦子出了什么問題?”
兩天后,梁艷萍被母親喊回家吃飯。席間,一位鄰居又“適時”過來做媒。梁艷萍頓時臉色很難看地說:“爸媽,我都說過了,我的事不讓你們操心。”飯沒吃完,她就氣呼呼地走了,留下唉聲嘆氣的父母。
但出乎意料的是,梁艷萍32歲這年竟然自己找到了愛情。那一次,她參加協(xié)作單位舉辦的聯(lián)誼會,認識了一位東北漢子高橋??粗鴮Ψ嚼饨欠置鞯哪橗嫼透叽罂嗟纳聿模男牟唤槿灰粍樱?ldquo;這不正是我要找的意中人嘛!”當晚,對梁艷萍也頗有好感的高橋邀請她到茶樓小坐,她欣然應允。
高橋告訴梁艷萍,自己是做電腦集成軟件的,這次來鄭州搶占市場,并且直言不諱地說:“我離過婚,還有一個9歲的兒子。” 高橋的直白并沒有引起梁艷萍的反感,相反她覺得他率真、耿直。
這以后,兩人的接觸慢慢地多了起來。梁艷萍的英語非常好,她抽空就去網上收集一些電腦方面的外文資料,翻譯后拿給高橋參考;而高橋也用自己的智慧頭腦,幫助梁艷萍給他們單位提合理化建議,使她多次受到上級領導的表揚。
日子在快樂中延伸,兩人的心也一天天貼近。終于有一天,高橋向梁艷萍求婚了。“請你嫁給我,我會讓你幸福一生的,相信我!”看著男友真誠的目光,梁艷萍幸福地扎進高橋寬厚的胸膛。
正當兩人熱火朝天地談婚論嫁時,梁艷萍的父母卻表示了強烈反對。“才認識5個月,就要談婚論嫁了?那么多條件好的你看不上,偏偏喜歡一個二婚頭,還拉扯個孩子!這種在外面做生意的人,根本就不可靠!”
遭到父母的強烈反對,梁艷萍有些始料不及,但她畢竟是一個孝順的孩子,經過家人苦口婆心地規(guī)勸,她答應先冷靜一段時間再說。
晴天霹靂,父母竟把親生女兒送進瘋人院
為了監(jiān)督女兒趕快和高橋了斷,梁艷萍的母親干脆搬過來和女兒一起同住。
這時,高橋正巧因生意上的事情要回黑龍江一趟。臨別時,他在梁艷萍的額頭深吻了一下:“照顧好自己。外面天冷,記得多穿點衣服。等我回來!”
一個月后,原本答應返回的高橋并未按時回來,家人都說梁艷萍上當受騙了,讓她趕快清醒一下,可她根本不相信:“我想去他家鄉(xiāng)了解一下,如果他真是你們說的那種人,我就死心塌地地跟他了斷。”父母的臉色很難看:“艷萍,我們怎么說你都不聽是吧?”“不,我非要見高橋一面!” 梁艷萍表情嚴肅,話語中透出了她堅定的決心,說完就一個人返回了自己的房子。
深夜降臨,可是梁家父母這邊依然人聲嘈雜,父母怒氣沖天地把另外兩個孩子以及一些親戚叫到了家里,說要開家庭會議。大家七嘴八舌,討論如何勸服梁艷萍。
“艷萍本來是一個很聽話的孩子,怎么會突然變得這般執(zhí)拗呢?她最近的行為癡狂,是不是和她一直服用激素藥品有關???激素服用過量對腦神經有刺激的。” 一位稍懂醫(yī)學的親戚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原來好幾年前,梁艷萍曾經患上一種醫(yī)學上不常見的肢體功能障礙癥,不得不休學治療了兩年。
這個親戚的話讓所有在座的人都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對,她說不準就是犯病了。”
對于親友的結論,梁艷萍毫不知情,她請了一周假,訂好了機票,準備只身前往黑龍江尋找戀人??蛇@天下午她從一家美發(fā)店做完發(fā)型出來,卻看到了父親和弟弟,旁邊還站著親戚家的兩個兒子,大家神色嚴肅、表情冷淡地望著她,二話沒說就把她架上了一輛車。
她的母親早已守在精神病醫(yī)院門口了。原來,操心過度的母親竟然連夜找了一位要好的、在精神病院當醫(yī)生的老朋友,通過關系把女兒弄到這里。{page}
梁艷萍見自己被送進精神病醫(yī)院,她委屈萬分,激動地喊著:“我沒有病,你們到底想干什么!你們這樣是犯法的。”但她的喊叫,在父母和醫(yī)生眼里都成了發(fā)病的癥狀。在簡單地作過一些檢查后,醫(yī)生在病歷上寫下了“單方面愛情狂臆癥”的結論,并安排她住院治療。
3天后,梁艷萍才得知,自己住院用的名字竟是化名,叫“王紅”,而且醫(yī)生未給她進行過入院后的慣例鑒定。
一周后,梁艷萍實在無法呆在精神病醫(yī)院了,她向母親妥協(xié):“我答應你,不再跟高橋來往了,你快放我出去吧!”看女兒的態(tài)度還不錯,家人給她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梁艷萍終于重獲自由,但同時也失去了另外一種自由:房子的鑰匙被父母收走了,她必須在父母的身邊住下來。經歷了這場不可思議的事情,懂事的她并沒有因此記恨父母,甚至連最要好的朋友也沒有告訴。
“可是這么久了高橋為什么一點消息也沒有呢?難道真像父母說的,自己遇見騙子了?”雖然答應父母不再見高橋,但那畢竟是梁艷萍逃離苦海的緩兵之計,對高橋的思念和種種疑問令她輾轉難眠。
回到家的梁艷萍并不輕松,她的手機被收走了;接電話被人監(jiān)聽;回來晚了就有人盤問;雙休日想休息,又要被父母親戚拉出去相親……這一切都讓她越來越想念高橋。那個令她魂牽夢繞的心上人,他現(xiàn)在究竟在哪兒?
飽受感情煎熬的梁艷萍向父母坦露了心聲:“爸媽,我想親自去黑龍江一趟,看看為什么高橋這么久沒有一點音訊。”
“不行,我們已經托人調查過了,他就是一個有孩子的離婚男人,無論他現(xiàn)在是不是自由身,我們都不答應這門婚事。”父母異口同聲。
梁艷萍不再哀求父母了,她知道他們根本不會接受高橋這個人。
血淚訴訟,被親情踐踏的女兒怒告親生父母
見做不通父母的工作,梁艷萍便只身買了張機票奔赴高橋的老家哈爾濱。根據以前互留的地址,她終于見到了心上人。高橋的態(tài)度非常冷淡。“你不是快結婚了嗎?跑到這里來干什么?”“結婚?我同誰結婚啊?”
梁艷萍總算搞明白了,原來上次高橋因生意上的事情拖了一個半月才回來,可回來后怎么也聯(lián)系不上她了。他到女友的房子里去找,卻見到了她的母親。“我女兒已經快嫁人,你以后不要再來找她了。艷萍是位堂堂的本科生,而你呢?也不看看自己的文化程度,白日做夢……”這番話駁得高橋顏面掃地,很沮喪地掉頭走了。事后他也試著打過梁艷萍單位的電話,也沒找到她,只得帶著傷感和遺憾離開了鄭州。
“你父母也是為你好?。?rdquo;高橋的聲音失落無奈。“我愛你,這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對???”柔弱的梁艷萍在男友懷里放聲大哭。在返程的飛機上,這個內向懂事的姑娘還是想著怎么回去做通父母的工作??墒?,她萬萬想不到,一場新的災難又在等著她。
拎著行李袋的梁艷萍還沒踏進大門,就被院內的氣氛嚇了一跳。爸爸、媽媽、弟弟及親戚一大幫人,虎視眈眈地瞪著她。“你是不是去見高橋了?”“是!怎么樣?”梁艷萍反而鎮(zhèn)定下來了。“那跟我們去醫(yī)院吧!你上次的病根本沒治好。”在眾人的推搡下,這個束手無策的姑娘再次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這一次梁艷萍的命運可就不那么樂觀了,她被關進封閉病房,沒有家屬探望,也不能隨意走動。醫(yī)生和護士讓她吃一種乳白色的藥片,她拼命抗拒不想吃,但根本沒有用,只得含淚把藥片吃了……雖然她一再強調自己是正常人,可醫(yī)院沒有半點放她出院的意思。
“我要逃,想盡辦法逃出去!”梁艷萍調整了自己悲傷的情緒,她盡量控制自己,也配合醫(yī)生治療,這樣慢慢減輕了別人對她的注意。這天晚上,她趁醫(yī)生不注意偷偷寫了一張紙條:“我在鄭州市精神病院,我被家人強制送到這里,我住院的名字叫王紅,住的是411號病房……梁艷萍。”隨后,她把這個紙條藏在胸罩里,暗暗等待時機。
兩天后,梁艷萍意外地發(fā)現(xiàn),鄰床的病人家屬竟然被允許進入病房。梁艷萍把紙條悄悄地交給了這個家屬,讓她幫忙送到自己的工作單位……
這張紙條被送到了梁艷萍單位領導的手上。一個正常人被關進了精神病院,這讓大家吃驚不小。“她母親給她請過假的,誰知道會把她關進這種地方。艷萍是挺正常的一個人啊。”
鑒于事情的緊急,當日下午,兩位領導來到精神病院看望梁艷萍。由于不是探望時間,他們沒能和她見上面?;厝ズ?,領導們經過商討,撥通了梁艷萍家里的電話。“請梁艷萍速來單位上班!若有什么特殊情況,也請她到單位做一下工作的交接。”
就這樣,在精神病院足足呆了24天的梁艷萍終于被家人“領”了出來。在她的出院報告上,主治醫(yī)生寫了兩條:一、她患有激素所致的精神障礙;二、她患的是狂想癥。但后面,又被醫(yī)生打了兩個大大的問號。
出院后的梁艷萍終于能正常上班了,同事們異樣的目光讓她如芒刺背,為此她和父母大吵了一架。母親依然執(zhí)意要跟她一起同往,每天晚上強迫她吃一種白色藥片。梁艷萍此時也不想再與母親堅持,她順從地把藥片含在嘴里,趁母親不注意,就悄悄把藏在舌頭下面的藥片吐掉……
兩次精神病院的恐怖遭遇令梁艷萍產生了后怕:和高橋的戀情已經結束,自己將來可能還會有新的感情,新感情如果得不到父母認可,是不是還會有精神病院的惡夢發(fā)生?現(xiàn)在這種被監(jiān)管的生活何時是個盡頭?這些問題幾乎每晚都在纏繞著梁艷萍。“不行,我不能一輩子都生活在這種恐怖之中!”
經過慎重考慮,梁艷萍委托律師向鄭州金水區(qū)人民法院遞交了民事訴訟書。在起訴書里,她要求父母停止對她現(xiàn)在生活的過分干預,還她一個正常的生活和工作環(huán)境,并向她公開賠禮道歉。法院正式受理了此案。
有關梁艷萍精神病的鑒定報告已由權威機構得出:梁艷萍無精神病。替原告辯護的律師臣平透露,梁艷萍的父母已找到了律師本人,要求私下進行調解,并同意訴訟書上寫的當庭賠禮道歉。
記者撥通了梁艷萍母親的電話,電話中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蒼老,接著是時斷時續(xù)的聲聲嘆息。對于自己把女兒送進瘋人院,又被女兒告上法庭,她一點也不愿多說。被孩子告上法庭這不是梁媽媽愿意看到的,但這次事情對梁艷萍帶來的傷害,卻不是梁媽媽那聲聲嘆息所能一筆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