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手工制造的東西不僅很精美,還很耐用。74歲的陳佑全打開自己的工具柜,拿出一個雕刻精美的盒子。盒子上刻著一只梅花鹿,仰頭叼著一根靈芝。雖已沾了些灰塵,但仍能看清鹿身上的紋理,以及花朵和云層上的褶皺。
打開盒子,陳佑全將里面的幾十根銼刀悉數(shù)攤開,隨著手工刨擦過一塊樟木的表面,木頭的香氣散發(fā)開來,這是他聞了54年的味道。
他工作時的各種工具幾乎能占滿整個工作間,唯獨不見膠水和釘子的身影。
令人信服的“霸王條款”
陳佑全住在瀏陽永安鎮(zhèn)大安村,在離他家還有好幾公里的地方,一個村民就告訴記者:在傅家祠堂附近,有個很會雕刻的老人。
陳佑全擅長仿古家具。他的名聲不只在附近鄉(xiāng)親中傳播,他的產(chǎn)品也遠銷海外。
這個老手藝人對客戶有幾個看似不合常理的要求:必須在家做工、訂貨之前需要先結(jié)全款,以及絕對不可以催貨。
他沒過多解釋自己的“無理要求”,只是稍微演示了工作時的狀態(tài),你便能明了其中緣由。
光是銼刀就有大大小小數(shù)十把,其中有好幾把都是父親陳金山留下來的。“有好幾把(銼刀)已經(jīng)快100年了。”加上手工刨、鋸子等工具,幾乎占據(jù)了整個工作間,每天帶著它們上下班確實不太現(xiàn)實。
“訂我的東西要先付錢。”陳佑全稱,自己的雇主會尊重自己的要求,從沒人擔心他“捐款潛逃”。
不用釘子膠水,堅守傳統(tǒng)
陳佑全三令五申不允許買主和雇主催工,看過他的制作工序的人就知道無從下口。
將工作臺支好,將工具擺在順手的地方,準備齊全后,他拿出一塊木頭演示最簡單的木工,他要在一塊約十幾平方厘米的木板上雕刻一朵帶葉子的花。
首先用手工刨將木頭表面刨平,樟木的香氣還未散去,他又拿出鉛筆在木頭上勾線?;ǘ渑c葉子的形態(tài)勾勒完畢,再用銼刀雕刻輪廓——僅僅是一片花瓣的外部輪廓,他就用了不下5把不同的銼刀。接下來將周邊的木頭鏟掉部分,在花朵與葉子上勾勒幾筆,它們即刻就立體起來。光是完成這些工序就要一個多小時。之后還有打磨、上漆、接榫、組裝等多個工序。
陳佑全介紹,以做柜子為例,首先要搭建它的大概“骨架”,然后打磨成柜子的每個部件,把這些部件拼起來靠的不是釘子和膠水,而是一種“接榫”的古老工藝。木材突出的部分為“榫”,凹進去的部分為“卯”,接榫需要遵循木質(zhì)特點,將二者無縫銜接起來。成功的接榫不僅在視覺上治愈“強迫癥患者”,而且會使家具經(jīng)久耐用。
等到榫卯無縫契合后,就要將其全部拆下來。然后在拆下來的木板上畫圖、雕刻,最后再將雕刻好的部分重新組裝起來
多年來,他一直堅持使用接榫工藝。“釘子和膠水做的東西容易壞。”他介紹,一個柜子至少要做好幾個月。這種精細的手藝是有回報的,除了更高的賣價,還有更久的使用壽命。
遺憾 兒孫輩沒有傳承雕刻手藝
陳佑全家的家具幾乎都是他親手做的。孫子結(jié)婚時,他打了一整套手工家具送給孫媳婦。這套家具包括衣柜、餐椅、梳妝臺、沙發(fā)、床等。家具上的圖案多以龍鳳為主,紋路比花朵、云彩等更加復雜,做工異常精致。關(guān)鍵是肉眼看不出接榫的連接口。“(銜接的地方)一張紙都插不進去。”陳佑全指著一個衣柜說。
孫媳婦的一套家具花了他2年多的時間,對待每一件經(jīng)手的產(chǎn)品也需要他投入同樣的精力。做家具時,需要高強度的體力與耐力,這對一個74歲的老人來說有些吃不消,從去年開始,陳佑全就不再接活了。
陳佑全出生在木工世家,父親是那個年代有名的木工手藝人。陳佑全一直在彈棉花,之后便開始學習木工。20歲那年,他做出了一臺老式的彈棉花機。從此,他的木匠之路一走就是54年。
上世紀90年代開始起,大機械生產(chǎn)的現(xiàn)代款家具時興起來了,越來越多人選擇流線型的柜子、柔軟的真皮沙發(fā)。
陳佑全的兒子和孫子也繼承了祖輩的手藝,二人都在佛山的一個家具廠當木工。他略有遺憾地說:“他們只做木工,沒有學雕刻。”雕刻需要的不僅僅是繪畫基礎,他不確定,精雕細琢的工藝在大機械生產(chǎn)的浪潮下能否站得住腳。